正文

  ├ 漢唐宋起居注考

中國史學通論 作者:朱希祖


一 漢起居注考

 

 

漢之西京,尚無起居注,唐顔師古《漢書注》謂“漢注記若今之起居注”,宋王應麟《玉?!分^“漢注記即漢之起居注”,余已考其非是?!端鍟?middot;經(jīng)籍志》謂“漢武有禁中起居注”,似足證西漢已有之,然此系僞書,杭世駿辯之頗詳,其言曰:

漢武禁中起居注者,特見之《西京雜記》,雜記出於晉葛洪家,與正史多所附會,如霍氏之孿生,楊王孫之裸葬,相如之貰酒,虞淵之草木簿,師古注漢,概所不取,豈非以其脞説不足信耶?禁中之有起居注與否(當云漢武如有禁中起居注),何以向、歆父子不標之《別録》、《七略》,至數(shù)百年後,乃始晚出,其僞章章矣。(《道古堂文集》卷二十一,《答任武承問起居注書》四)

案葛洪《西京雜記》序,言“洪家有劉子駿《漢書》一百卷,復有《漢武帝禁中起居注》一卷,《漢武故事》二卷”。此三書皆系僞作,前賢辯之已明,而洪所著《抱樸子·論仙篇》,引漢禁中起居注云:

少君之將去也,武帝夢與之共登嵩高山,半道,有使者乘龍持節(jié)從云中下,云“太乙請少君”,帝覺,以語左右曰“如我之夢,少君將舍我去矣”,數(shù)日而少君稱病死。久之,帝令人發(fā)其棺,無屍,唯衣冠在焉。

洪之引此,特以證明少君之爲屍解仙去,其爲僞著,更屬顯然。而西漢之無起居注,遂不待繁言而決矣。

東漢始有起居注,然史有明文者,僅有三帝,茲列於下:

一 明帝起居注

晉袁宏《後漢紀》:“初,明帝寢疾,馬防爲黃門郎,參侍醫(yī)藥,及太后爲明帝起居注,削去防名”。(《後漢紀》卷十一)宋范曄《後漢書·皇后紀》:“明德馬皇后,顯宗永平三年春,立爲皇后,及帝崩,肅宗即位,尊后曰皇太后,自撰顯宗起居注,削去兄防參醫(yī)藥事。帝請曰:‘黃門舅旦夕供養(yǎng),且一年,既無褒異,又不録勤勞,無廼過乎?’太后曰:‘吾不欲令後世聞先帝數(shù)親后宮之家,故不著也。’”(案《明帝起居注》未必爲馬后自撰。袁宏所謂爲《明帝起居注》者,猶後世言編定耳。蓋明帝起居注,必當明帝御宇時,先有撰述,故馬后欲削去防名;若馬后自撰,即不記載馬防參侍醫(yī)藥事,又何用削去耶?范書始云“馬后自撰”,誤矣。)

二 靈帝起居注

晉袁宏《後漢紀·序》云:“予嘗讀《後漢書》,煩穢雜亂,睡而不能竟也,聊以暇日,撰集爲《後漢紀》。其所綴會:《漢紀》、謝承《書》、司馬彪《書》、華嶠《書》、謝忱《書》、《漢山陽公記》、《漢靈獻起居注》、《漢名臣奏》,旁及諸郡耆舊先賢傳,凡數(shù)百卷。”

三 獻帝起居注

袁宏《後漢紀序》,已見上。

《隋書·經(jīng)籍志》:“《漢獻帝起居注》五卷。”

説者謂東漢起居注,起於《建武記注》,《後漢書·馬嚴傳》:“顯宗召見嚴,詔留仁壽闥,與校書郎杜撫、班固雜定《建武注記》”是也。案《建武注記》,即《漢書·律歷志》之《光武皇帝著紀》,與起居注異撰,而與本紀亦不同?!稘h書·班彪傳》,“子固與睢陽令陳宗,長陵令尹敏,司隸從事孟異,共成世祖本紀”,則本紀與注記亦非一書也。

自明帝始有起居注,其後章帝、和帝、殤帝、安帝,亦必世有起居注,故劉毅於安帝元初五年上書,請爲鄧太後撰《長樂宮注》。時鄧太後臨朝,政有善績,居長樂宮,故毅特請爲撰起居注。此《長樂宮注》,即《長樂宮起居注》,猶宋之《德壽宮起居注》也。言注者,省稱耳。劉毅書云:“古之帝王,左右置史,漢之舊典,世有注記。”所謂舊典,蓋指明帝以來起居注耳。仍言注記者,蓋沿著記舊稱,實則著記掌於太史,而起居注則掌於內(nèi)史。漢荀悅《申鑒·時事篇》云:

先帝故事有起居注,日用動靜之節(jié),必書焉,宜復其式,內(nèi)史掌之,以紀內(nèi)事。

此其徵也。自劉毅誤以注記之名混起居注,於是顔師古、王應麟等,遂紛紛指著記爲起居注矣。其實二者職掌既殊,質(zhì)性又異,此不可不辨也。

東漢之時,尚無起居注專官,魏晉時始有著作郎,而起居注或有爲其所撰者。如陸機爲晉著作郎,而撰《惠帝起居注》(《魏志》注引陸衡《惠帝起居注》,沈約《宋書·傅亮傳》引陸士衡《起居注》),然大都命近侍之臣,主掌其事。杜佑《通典》謂“漢起居注,似在宮中爲女史之任”,此蓋承范曄《後漢書》之誤,以爲《明帝起居注》爲明德馬皇后自撰,而又以漢武帝有《禁中起居注》,故有女史之推測。其實皆爲宮中近侍臣所撰述。荀悅所謂內(nèi)史,即宮內(nèi)之書記官耳(史之本義爲書記官,余別有論文)。此內(nèi)史屬於泛稱,漢之官制,實無此專職,唯決非太史所撰,則可斷言也。

 

 

 

二 唐開元起居注考

 

 

 

《唐書·藝文志》:“《開元起居注》三千六百八十二卷。”案:唐玄宗開元紀年,僅二十九載,信如《志》言,其起居注每年約有一百二十七卷,古今以來起居注之多,未有過於此者。竊謂當時記注,未必若是詳明,蓄疑者久之,既而讀《舊唐書·于休烈傳》,始知《唐志》之謬誤。然踵其謬者,尚層出而未有已,故特著斯篇以正之。

《舊唐書·于休烈傳》云:

肅宗踐祚,休烈以太常少卿兼修國史。肅宗自鳳翔還,休烈奏曰:國史一百六卷,開元實録四十七卷,起居注并余書三千六百八十二卷,并在興慶宮史館,京城陷賊後,皆被焚燒。

據(jù)此,則起居注與國史,皆非專屬開元,上自武德、貞觀,下訖開元、天寶,或系并包,或僅數(shù)代,均未可知。專屬開元者,僅實録四十七卷,其文甚明,《唐書·藝文志》稱爲“開元起居注”,其謬誤一也。

“起居注并余書三千六百八十二卷”云者,言起居注并余書共合三千六百八十二卷。非專指起居注三千六百八十二卷也。起居注若干朝若干卷,余書若干種若干卷,皆不詳列,僅合陳其總卷數(shù)而已,《唐書·藝文志》竟謂“開元起居注三千六百八十二卷”,其謬誤二也。

《新唐書·于志寧傳》:

志寧曾孫休烈奏:“國史、開元實録、起居注及余書三千八百余卷。”

案:《新唐書》列傳,宋祁所撰;本紀、志、表,歐陽修所撰。宋祁承《舊唐書·于休烈傳》節(jié)省字句,雖未有誤,然開元實録與起居注連書,已易使人疑起居注亦屬於開元;至歐陽修乃於起居注上大書“開元”,起居注下割去“及余書”三字,竟以三千六百八十二卷專屬開元起居注。歐陽文人,往往斷章取義,謬誤百出,考核史材,非其所長,後之讀史者,大都震於歐陽之名,不加考核,一承其謬誤,如宋王應麟《玉海》、明焦竑《國史經(jīng)籍志》等皆是。而清杭世駿專以考證起居注自命,其《答任武承問起居注第二書》云:

開元初,特令李乂與中書侍郎蘇頲,纂集起居注,當時藏於興慶宮,後世著於藝文志,多至三千六百八十余卷,京城陷賊,皆被焚燒。

然則杭氏亦承歐陽之誤,而以起居注全屬開元,卷數(shù)亦仍唐志之誤,不數(shù)“余書”,杭氏亦嘗讀《舊書·于休烈傳》,故知“京城陷賊,皆被焚燒”,何以不能糾正歐陽之謬,而反引李乂、蘇頲事以爲之證明焉?

尋唐代起居注官,有起居郎、起居舍人,《通典》:“唐貞觀二年,省起居舍人,移其職於門下,置起居郎二人。顯慶中,復於中書省置起居舍人,遂與起居郎分掌左右。”《新唐書·百官志》云:

許敬宗、李義府爲相,奏請多畏人知,命起居郎、舍人對仗承旨,仗下,與百官皆出,不復聞機務。長壽中,宰相姚璹建議仗下後,宰相一人録軍國政要,爲時政記,月送史館……未幾亦罷。而起居郎猶因制勅,稍稍筆削,以廣國史之闕。起居舍人本記言之職,惟入而位於起居郎之次。及李林甫專權,又廢。太和九年,詔入合日,起居郎、舍人具紙筆,立螭頭下,復貞觀故事。

考許敬宗、李義府爲相,在高宗顯慶龍朔間,李林甫專權,自開元二十四年爲中書令起,至天寶十一載乃死。然則開元以前起居注,惟高宗、顯慶、龍朔間稍有減損,而開元二十四年以後,至文宗太和九年,起居郎、舍人皆廢,則起居注更應間斷?!杜f書·于休烈傳》之起居注,蓋必包含開元以前,《開元起居注》,則自二十四年以後,恐亦有闕,此可推知者一也。

《唐六典》:“漢晉以後,起居注皆史官所録,自隋置爲職員,列爲侍臣,專掌其事,每季爲卷,送付史官”。《唐會要》:“武宗會昌二年十月,中書奏:‘起居注記,比者不逐季撰録,請每季即納前一季所記與史館,以遲速爲殿最。’從之。”據(jù)此,則唐代起居注,皆每季爲卷。自唐高祖武德元年,訖玄宗開元二十九年,共一百二十三年,每年四季,亦不過四百九十二卷。若此起居注全屬開元,以二十九年計之,亦不過一百十六卷?!杜f書·于休烈傳》之起居注及余書,共三千六百八十二卷,則余書必占三千余卷,起居注多則五百卷,少則百余卷而已,此可推知者二也。

自歐陽訖於杭氏,失於考核,遂至以誤傳誤,近者李君正奮,著《隋唐五代史籍考》,據(jù)《唐志》誤本,列《開元起居注》二千六百八十二卷(汲古閣本《唐志》作三千,八史經(jīng)籍志本《唐志》誤作二千),然其起居注類六家下注云:“《開元起居注》以下,不著録三家:三千七百二十五卷”,所謂三家者,蓋指上文溫大雅《大唐創(chuàng)業(yè)起居注》三卷、《開元起居注》三千六百八十二卷、姚璹修《時政記》四十卷,三家相合,正得三千七百二十五卷。此可知二千必爲三千之誤,毫無疑義。惟歐陽所注,謂《開元起居注》以下三家,此亦有誤,當云,溫大雅以下三家,此又歐陽氏行文之疏也。

 

 

 

三 宋高宗德壽宮起居注考

 

 

 

杭世駿《答任武承問起居注第一書》言:

唐宋以還,重實録而輕起居注。唐之存於今者,只溫大雅之《創(chuàng)業(yè)起居注》;宋之存於今者,只周密之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密又非當時史官。

杭氏言《德壽宮起居注》今尚存,且爲周密著。徧考宋以來書目不可得,且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蓋宋高宗爲太上皇帝時史官所作,周密爲宋末人,又非史官,何以能撰此書,而與溫大雅相提并論乎?蓄疑者久之。既而讀周密《武林舊事自序》,始知杭氏之誤。序云:

近見陳源家所藏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及吳居父、甘昇所編,逢辰等録,雖皆瑣碎散漫,參考旁證,自可互相發(fā)揮。又皆乾淳奉親之事,因輯爲一卷,以爲此書之重。(鮑刻本誤置此序於第七卷首)

據(jù)此,則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乃不署作者名氏,爲陳源家所藏,非周密所著,而周密所輯之一卷,僅十二條,茲列其目於下:

乾道三年三月初十日一條;

淳熙三年五月二十一日一條;

淳熙三年八月二十一日一條;

淳熙三年十月二十二日一條;

淳熙五年二月初一日一條;

淳熙六年三月十五日一條;

淳熙六年九月十五日一條;

淳熙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一條;

淳熙八年正月元日一條;

淳熙九年八月十五日一條;

淳熙十年八月十八日一條;

淳熙十一年六月初一日一條;

上列各條,亦非純爲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蓋吳居父、甘昇所編,逢辰等録,恐亦參錯其間。而乾隆杭州汪氏刻本《武林舊事》,竟題此卷爲《乾淳起居注》,杭氏又題爲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且稱爲周密撰,皆誤之甚者也。

余讀宋周必大《承明集》,載有《龍飛録》一卷,起紹興三十二年壬午六月戊寅,止隆興元年癸未四月壬戌,前後約十閲月。中載紹興三十二年八月丁亥,除起居郎??急卮笃蛐蕖督裆掀鹁幼炞印?,自稱“左奉議郎,試起居注,兼編類圣政所詳定官,兼權中書舍人”,此劄子蓋在九月上。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或與“今上起居注”同爲必大等發(fā)凡起例,亦未可知。《龍飛録》爲必大私自注記,凡孝宗赴德壽宮起居,必詳載之,中載德壽宮制度甚多,如云:

圣旨,朕欲日朝德壽,太上謂恐廢萬幾,勞煩群下,委禮官重定其期。禮官請用漢帝故事,五日一朝。

六月己丑,太上以車駕五日一朝爲煩,詔用朔望、初八、二十二日詣德壽宮。

七月癸卯,德壽圣旨,前嘗止宰執(zhí)等月內(nèi)兩次到宮,今聞尚與前説不異,緣宮前無待漏處,緩急陰雨,使百官暴露,殊不安懷,可令後只初二日率從官同一次來。

此皇帝與百官朝德壽宮制度之大概也,如云:

六月辛卯,德壽宮月進錢十萬貫,太上令止進四萬貫。八月己巳,有旨,光堯圣壽太上皇帝上尊號,進銀五萬兩,圣壽太上皇后三萬兩。八月二十一日生辰,進銀三萬兩。

此德壽宮經(jīng)費制度之大概也。惜此書僅至隆興元年四月壬戌,必大奉祠出都而止,未能詳盡記載耳。

必大尚有《思陵録》二卷,起淳熙十四年丁未八月庚寅,止淳熙十五年二月丙申,前後約六閲月,中述太上皇帝疾病,凡二十七日,孝宗問疾之狀,醫(yī)官診視之情,脈案藥方,羅列靡遺。又述太上皇帝喪葬之儀,及宋告哀使、金吊慰使往來之節(jié),其議告哀使禮物之數(shù)云:

宋使金泛使例禮物“金器二千兩,銀二萬兩,賀正生辰半之”,告哀使許只正旦生辰禮物。後檢舊制:“顯仁皇后之喪,送金國遺留物數(shù),金器二千七百兩,銀器二萬兩;又有銀絲合二十面,貯寶玉樂器玻璃等物;其他象牙匹帛香藥等不在數(shù)。”乃增告哀使所齎禮物,使與泛使同。

又述關於經(jīng)費之諭旨奏事云:

十一月丙寅,宣諭:德壽宮雜費月可減七十萬。

淳熙十五年五月丁未,延和奏事,呈永思陵攢宮,共費八十二萬余緡,內(nèi)庫支銀絹尚在外,德壽宮諸色人俸給,省十萬余緡。

此皆可補德壽宮經(jīng)費制度之闕。末載孝宗內(nèi)禪光宗,稱孝宗爲壽皇圣帝,后壽成皇后,乃終其卷。

觀此二録,雖非《德壽宮起居注》而又僅載高宗爲太上皇帝始末二年之事,然較之《武林舊事》所載十二條,僅紀生辰慶節(jié),及行幸聚景園與各宮殿亭苑,所謂承顔養(yǎng)志之娛,燕閑文物之盛,固鋪張不遺余力。然視必大二録所載,則固有識大識小之別。惜乎《德壽宮起居注》全帙已不可得見,此等識小之處,固周密所節(jié)録,而識大者,豈遂無一二如必大之所記耶?

附記:周必大《龍飛録》之外,又有《壬午內(nèi)禪志》一卷,記宋高宗內(nèi)禪事,宋李心傳撰,今存於《建炎以來朝野雜記》乙集。此二書與《德壽宮起居注》,皆互有出入,足補當時史事。

 

 

 

四 宋孝宗起居注考

 

 

 

《宋史·藝文志》不載孝宗起居注,而杭世駿《答任武承問起居注第二書》,則云:

歙州汪宮贊杜林,曾言直內(nèi)廷時,得見宋孝宗起居注,蓋玉版金匱之藏,不得掛草野之目者,不知凡幾,然萬歷時重編內(nèi)閣之目,此書闕焉弗載,宮贊所言,猶在傳疑之列也。

案宋尤袤《遂初堂書目》,載有孝宗起居注,其後遂不見於著録。余讀宋周必大《承明集》,有紹興三十二年《乞修今上起居注劄子》云:

左奉議郎試起居注兼編類圣政所詳定官,兼權中書舍人臣周必大劄子,奏:臣以駑材,當陛下甫承圣緒,起居罔不欽,號令罔不臧之時,乃得簪筆便殿,侍立經(jīng)幄,耳目所及當徑書之。惟是往歲左右史不常置,故記注之未備者尚多。若必俟追補成書,始紀新政,則雖累歲猶恐未能竟也。夫他時之傳聞,與今日之親見,其詳略固有間矣。臣愚欲望圣慈,許本省檢照紹興十年十一月起居郎李易申請指揮,斷自今年六月十一日以後,先後修纂,每月投進。其積壓之未備者,依舊疾速帶修。庶幾陛下始初進明,言動必書,而小臣或得少逭疎略曠瘝之罪,不勝萬幸,取進止,九月二十九日,三省同奉圣旨,依。

據(jù)此,則所謂今上,所謂陛下,皆對孝宗而言。蓋孝宗於紹興三十二年六月十一日,受高宗內(nèi)禪,九月二十九日,奉圣旨修六月十一日起之起居注,即所謂孝宗起居注無疑?!冻忻骷分猩杏小镀鹁幼⑺洝芬痪?,即起於六月十一日,其下惟六月十二日及八月十四日,共三日耳,孝宗起居注之存於今日,僅有此一卷,汪氏在內(nèi)廷所見,未知即是此書否。孝宗在位二十八年,其起居注每月投進,則每年必有十二卷,全書當有三四百卷(《宋史·藝文志》:《孝宗日歷》一千卷,《孝宗實録》五百卷。則孝宗起居注有三四百卷,必爲至少之數(shù)),作者亦必不止一人,觀必大所撰《龍飛録》,謂八月丁亥,除起居郎,隆興元年四月壬戌,奉祠出都,《龍飛録》即止於此日,意此後起居注,亦必易人爲之矣。(《玉海》卷四十八,隆興元年,起居郎胡銓言“史職之廢有四:一曰進史不當,二曰立非其地,三曰前殿不立,四曰奏不直前”。五月一日,詔前殿令左右史侍立。則必大之後,繼以胡銓,且矯正前失,是孝宗起居注,必較他起居注詳核明矣。)而必大爲孝宗起居注創(chuàng)造之人,其《今上起居注藳》,必爲孝宗起居注開始之卷,殆無疑義。必大劄子列銜,有兼編類圣政所詳定官一職,考《建炎以來朝野雜記》:“《光堯圣政録》三十卷,隆興乾道間所修,紹興三十二年九月以勅令所爲編類圣政所,命輔臣領之,乾道二年冬,蔣子禮爲參知政事,上其書。”是《光堯圣政録》一書,必大既爲詳定官,則亦預有載筆之力焉。(民國十九年十二月。)

 

 

(原載《國立北京大學國學季刊》第二卷   第四期,一九三〇年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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